雁山北

雁山北

关于我

*正冈子规生贺产物。夏规前提,自行避雷。



 




拜启


秋冷之候,时下、遥祝清祥。


……哈哈,我这样写,会不会太有显生分了呢。拜此天时所赐,你我既已有只需一声传唤便可随时见面的余裕,或许确实是“书余让面晤”来得更为方便一些。不过我想,你应并不反感我的字迹,不论金笔或是狼毫,而你的那些回信于我亦然。故,还请谅我这般愚痴固执、又一次在信封上题上了“正冈常规”的宛名吧。


此函不为其他,只衔贺君新寿之祝而来。自那时而始百廿七年,随岁月共同流去的年少记忆自然常有,却唯独此事我是不敢忘的。——也并非刻意记得,只是每逢此寒露前后,从意识的渊底总响起回声,“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呢”、如是兀自思索着,便会有“啊啊,原来是正冈的生日到了”这样的结果落定于心了。……当然了,以我对你常年交往间的了解妄做揣猜、当你拆开这封信的时候,大概已经是生日的几天之后了吧。毕竟,从我第一次拜访你家——啊啊,你那个时候还住在学生宿舍里——从那时开始,你的机案就一直都是那样乱七八糟的,堆满了笔记、零食、西洋的新奇小物,时而还有自虚子君而来的信……要从这些之中找到一简落款写着不起眼的“夏目金之助”、何况是催促着你回京考试的薄纸,大概确实是件得找上四五天的差事吧。——哪里哪里,我岂敢有责怪寿星的意思,以上所书,完全是在为我自己因忙于工作未能提前动笔、准备不周而寻的拙劣藉口罢了。对于这份迟来许久的生日快乐,我已有接受你责怪的心里准备,倘若有何怨言、还请务必像从前书生时代与我吵架时那样当面训斥我一番啊,哈哈。


再表、礼物一事。压在信封上的小盒子你想必已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就此我便不再多言。哎呀,不过,真是挑了很久呢……这是先前向八云先生和润一郎君详细讨教后、集“世人审美”、“正冈先生所好”、及“夏目先生用以购置甜食的预算之外”三方于大成的最完美结果——……ふふっ、不当心就说得过头了呢,虽说的确是满含我心意的礼物,不过也只是枚普通的指环罢了。我从前暂居西洋时听得,将戒指亲手赠予珍爱之人似乎是流行的风俗,故附庸风雅地效仿一番,亦恐粗末小物不合你心,不论如何,还要请你宽恕这个自作聪明的我了。又正如上文所述,我本来确有要当面将它缀上你指骨之意,不过,对于明天要在棒球场上度过生日的你而言未免会过于累赘,不论是握着球棒的手感、抑或众人投来的目光与蜚语,都会影响到你的发挥吧。赛场上要全身心地专注才是,倘若在哪天与我的对决中三振出局的话,当晚你的那份甜点、可就要由我收入囊中了哦。——而在这之后我自然会细细亲吻你的指尖作为补偿,所以便也无可厚非了。


又论,倘若我当真学着西洋人的样子在你面前跪下、将此物上奉于你,届时是必定需要些深情又落得庸俗的话的。在秋雨连绵的日子里谎说杜鹃歌啼一类自然是有违心之嫌,而我又才识陋浅、一向最不擅辩口利舌——也许在表达情感这件事上,倒确实不比那些才思妙想的后辈们了。——是了,你且尽情笑我便是。笑我的这支钢笔连爱这一字都愧于写下吧。笑这样冷漠的我、连十余年痛痒都无勇气面对的我,现在却要在此高谈阔论对你的爱吧。我时而也会有这样的哀思,自己是否专程是为赎罪才重临于人间界?毕竟我的罪过已并非是仅仅亲吻自你墓石下绽出的百合花苞便能偿清的程度——不过,这也只是我陷入丧失状态时躺在补修室里冒出的一些难堪想法罢了,还请你切莫在意。再度踏上第二次人生的理由我自然明了于心,我等乃揭开明治文坛盛幕之人,而如今是为捍守人类文学才立于此处,这柄足可斩开黑雾的剑亦是我本身,这便是唯一的正解。只不过,在拯救世界的闲暇之余,顺便和老友算算前世那笔欠着的蒲烧鳗鱼的账,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呢。


如此一番,大概是能称之为告白吧。假惺惺地趁着为你庆祝生日的话题,最终却是为了心怀不轨地得寸进尺,哎呀哎呀,我真是个虚伪的坏人呢。不过幸好,鉴于你曾经那些无数次以各种借口骗我去打棒球的经历,我们实则彼此彼此,坏人也终究找到了和自己一样坏的家伙,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差不多也该到此为止了。虽仍有诸多想写与你的事,不过果然还是就此顿笔,留出些面谈的余裕也好。工作总是堆成小山般地等着我呢,因昨日是木曜会,故只得将未完成之事都推至今天,而明早开始又是你的生日派对,不腾出空来陪你可不行啊……。不经意间竟写了这么多,兴许是笔墨催人、而你我之间的情分亦非一夜促膝可叙,是了,要把这见不到你的十六年间对你的全部思念在一张薄纸上概论是不可能的事呢。故而,我将要用我的全部余生来娓娓诉说,一如将你我紧紧牵连的这份情感已然流转百年——若你愿意做我这唯一的听众,我便再荣幸不过了。唠唠叨叨的毛病是这么多年都未能改掉的,你就原谅我吧。是呢,毕竟你从今以后都要一直听我絮叨下去了,还是要快点习惯比较好哦。


最后是一如既往,给你捎去一段我的手笔,只是这次即非俳句亦非汉诗,而是我剪下的曾经刊在报上的文字。……这么说来,尚未完结的《明暗》也该连载下去了呢。以转生为起点,现在的我依旧在挥笔书写着物语的崭新序章,啊啊、自然,与你之间的故事也在继续——只是友情故事的后续竟成了爱情故事,就不知素来爱戴我的读者们会作何感想了呢,ふふ。


那么,为了新章的伊始,就以此言作为开头吧。

生日快乐,升。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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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墓石的下方竟斜出一枝青茎,在稍不留神的间隙中已向我的胸前伸来。摇摇晃晃的茎干顶上是一朵正歪着脑袋般的花苞,停在我的鼻尖婉然绽开。我向前凑过颈首,与这滴着冰凉晨露的雪白花瓣交吻,当我自百合移开视线,情不自禁地仰起脸来、眺望着遥远的天际时,唯有一颗拂晓的孤星在那里静静闪烁。

“原来百年已经到了啊。”

——我于此时,豁然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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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伸

约会地点未定。是现代寄席抑或职棒秋季决赛?若是想约在鳗鱼屋也无妨哦,我会请客的。——依君所好。


平成廿九年十月十三日夜于灯下

郎君 拜

妾 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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